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踏莎行

候馆梅残,溪桥柳细,草薰风暖摇征辔。离愁渐远渐无穷,迢迢不断如春水。
寸寸柔肠,盈盈粉泪,楼高莫近危阑倚。平芜尽处是春山,行人更在春山外。
                

诗集

注解

候馆:迎宾候客之馆舍。《周礼·地官·遗人》:“五十里有市,市有候馆。”
草薰:小草散发的清香。薰,香气侵袭。征辔(pèi):行人坐骑的缰绳。辔,缰绳。此句化用南朝梁江淹《别赋》“闺中风暖,陌上草薰”而成。
迢迢:形容遥远的样子。
寸寸柔肠:柔肠寸断,形容愁苦到极点。
盈盈:泪水充溢眼眶之状。粉泪:泪水流到脸上,与粉妆和在一起。
危阑:也作“危栏”,高楼上的栏杆。
平芜:平坦地向前延伸的草地。芜,草地。

简介

这是欧阳修写男女离情的名作,题材常见,但手法奇妙,意境优美,读来令人神往。上片写远行郎君的离愁,由远行引出离思。“候馆”、“溪桥”暗点经行之地迢遥;“梅残”、“柳细”,见出出行之时系在初春:“草薰风暖”,烘染春光和煦,反衬离愁凝重。“如春水”,即事取景,以景喻情,写出离愁之长、之浓,笔触精当细腻,极切极婉、语语倩丽。下片手法奇妙,以行者想象居人思念行人来刻画居人望归的愁情。“柔肠”、“粉泪”,见出居人情深。“楼高”句作一跌宕,收拍荡开视野,怅望行人之远,望尽平芜,望断春山,不见行者,行者还远在春山之外不知何处,居人盼归不见的绝望痛苦心情可想而知。借景写情,远韵悠然无尽。

佳句

  • 平芜尽处是春山,行人更在春山外。
  • 离愁渐远渐无穷,迢迢不断如春水。

翻译

客舍前的梅花已经凋残,溪桥旁新生细柳轻垂,春风踏芳草远行人跃马扬鞭。走得越远离愁越没有穷尽,像那迢迢不断的春江之水。
寸寸柔肠痛断,行行盈淌粉泪,不要登高楼望远把栏杆凭倚。平坦的草地尽头就是重重春山,行人还在那重重春山之外。

评价

宋代俞文豹《吹剑录》:杜子美流离兵革中,其咏内子云:“香雾云鬓湿,清辉玉臂寒。何时倚虚幌,双照泪痕干。”欧阳文忠、范文正,矫饰风节,而欧公词云:“寸寸柔肠,盈盈粉泪。楼高莫近危阑倚。”又:“薄幸辜人终不愤。何时枕上分明问。”范文正词:“都来此事,眉间心上,无计相回避。”又:“明月楼高休独倚。酒人愁肠,化作相思泪。”情之所钟,虽贤者不能免,岂少年所作耶?惟荆公诗词未尝作脂粉语。
宋代黄升《唐宋诸贤绝妙词选》:句意最工。
明代杨慎《词品》:佛经云:“奇草芳花能逆风闻薰。”江淹《别赋》:“闺中风暖,陌上草薰。”正用佛经语。六一词云“草薰风暖摇征髻”,又用江淹语。今《草堂词》改“薰”作“芳”,盖未见《文选》者也。又,欧公一词:“平芜尽处是春山,行人更在春山外。”石曼卿诗:“水尽天不尽,人在天尽头。”欧与石同时,且为文字友,其偶同乎?抑相取乎?
明代卓人月《古今词统》:“芳草更在斜阳外”,“行人更在春山外”两句,不厌百回读。
明代李攀龙《草堂诗余隽》:春水写愁,春山骋望,极切极婉。
明代沈际飞《草堂诗余正集》云:春水春山走对妙。望断江南山色,远人不见草连空,一望无际矣。尽处是春山,更在春山外,转望转远矣。当取以合看。
明代王世贞《艺苑卮言》:“平芜尽处是春山,行人更在春山外。”此淡语之有情者也。
明代陈霆《渚山堂词话》:欧公有句云:“平芜尽处是春山,行人更在春山外。”陈大声体之,作《蝶恋花》。落句云:“千里青山劳望远,行人更比青山远。”虽面稍更,而意句仍昔。然则偷句之钝,何可避也。
清代黄苏《寥园词选》:此词特为赠别作耳。首阕言时物喧妍,征辔之去,自是得意。其如我之离愁不断何?次阕言不敢远望,愈望愈远也。语语倩丽,韶光情文斐亹。
清代王士祯《花草蒙拾》:“平芜尽处是春山,行人更在春山外。”升庵以拟石曼卿“水尽天不尽,人在天尽头”,未免河汉。盖意近而工拙悬殊,不窗霄壤。且此等入词为本色,入诗即失古雅,可与知者道耳。
清代许昂霄《词综偶评》:“春山”疑当作“青山”。否则,既用“春水”,又用两“春山”字,未免稍复矣。
近代俞陛云《唐五代两宋词选释》:唐宋人诗词中,送别怀人者,或从居者着想,或从行者着想,能言情婉挚,便称佳构。此词则两面兼写。前半首言征人驻马回头,愈行愈远,如春水迢迢,却望长亭,已隔万重云树。后半首为送行者设想,倚栏凝睇,心倒肠回,望青山无际,遥想斜日鞭丝,当已出青山之外,如鸳鸯之烟岛分飞,互相回首也。以章法论,“候馆”、“溪桥”言行人所经历;“柔肠”、“粉泪”言思妇之伤怀,情同而境判,前后闽之章法井然。
近代唐圭璋《唐宋词简释》:此首,上片写行人忆家,下片写闺人忆外。起三句,写郊景如画,于梅残柳细、草薰风暖之时,信马徐行,一何自在。“离愁”两句,因见春水之不断,遂忆及离愁之无穷。下片,言闺人之怅望。“楼高”一句唤起,“平芜”两句拍合。平芜己远,春山则更远矣,而行人又在春山之外,则人去之远,不能目睹,惟存想象而已。写来极柔极厚。
近代刘永济《唐五代两宋词简析》:此亦托为闺人别情,实乃自抒己情也,与晏殊《踏莎行》二词同。上半阕行者自道离情;下半阕则居者怀念行者。此词之行者,当即作者本人。欧阳修因作书责高若讷不谏吕夷简排斥孔道辅、范仲淹诸人,被高将其书呈之政府,因而被贬为夷陵令。
现代俞平伯《唐宋词选释》:(末两句)似乎可画,却又画不到。